“你喝醉了。”辛真雙手捂著耳朵後退幾步。

聽到霍一白最後一句話時, 腦內嗡聲大作，系統突然以命令式的口吻循環播放，和上次林玲正式說出續約邀請時一樣, 只要聽到原身渴求的, 就必須答應，這種受制於系統的感覺著實令人不悅。

霍一白怔在原地, 許是沒料到辛真的反應這樣大，擔心是自己的急迫嚇著她了。

晚風卷起，刮在後頸有些涼，辛真雙手插兜繼續往前走。

霍一白靜靜跟在旁邊，喪著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, 轉念又想, 只要沒明確拒絕, 就還有機會，一次不行試兩次三次四次, 往後的日子長著呢。

回房間洗漱後, 辛真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, 細想這兩天發生的點滴, 腳丫在被子下蕩呀蕩。

系統突然自覺報數：

“生命值銳減500。”

“生命值銳減700。”

“生命值銳減1000。”

“生命值銳減2500。”

她騰地一下坐起身，恍惚間以為是喝醉了幻聽，可腦中系統確實在不停報著數字, 窗外不時有幾聲蟲鳴, 系統聲音如假包換。

報數聲不停響著, 仿佛眼睜睜看著自己攢回來的金幣一把把掉落，撿都撿不起來, 直到銳減4000點生命值, 系統報數聲才暫緩。

但這已經是有史以來扣減分值最多的一次！

真真：編編！！為什麽突然扣這麽多！

系統：“宿主, 負面輿論起連鎖反應了，扣4000點只是截止現在。”

真真：“是因為我剛剛沒有答應他嗎？”

系統：“不是的。相反，如果宿主答應了，會收獲到不少生命值，所以我剛剛才會瘋狂提示。”

真真：那是為什麽？

系統：“按管理局規定，我不能說。為了宿主著想，建議宿主答應霍一白多攢些生命值為妙。”

真真搖頭：以後不準幹預我感情上的事，麻煩編編結算這兩天的得分吧。

系統：“本次直播收獲4500點，減去4000點負面影響，目前累計剩11520點生命值。”

辛真哀嘆，伸手摸向床頭櫃上的手機，兩天沒開機了。

她點進自己的微博大號，評論區出乎意料地被轟炸了。近期發的幾條動態都是關於綜藝的常規宣傳，底下評論突然出現許多針對她的人身攻擊字眼，點進頭像看，幾乎都是真實的用戶ID。

“看得我社恐癥都犯了，不敢想象被潑的人是我”“瘋批啊大庭廣眾下潑人酒”“真真沒想到你是這種心機女”“為了個男人你至於嗎”“白瞎了這張臉真是個蛇蠍婦人”……

這……

順著指引，看到很多賬號轉發的同一個小視頻。

視頻開頭是辛真手持裝滿酒的酒杯，潑向身著白裙的辛雨柔，大片酒漬氤紅了裙子，潑酒不止，視頻裏的辛真還說著“呵，錯在你不知道自己誰，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？”。

拍攝的角度顯然是圍觀賓客的手機視角，畫面裏的辛雨柔晾在原地楚楚可憐說著“那我……先回家了”，旁邊響起煽風點火的起哄聲，但沒到賓客的臉，隨後辛爹出現痛斥辛真。

辛真想起來，也是從這裏開始她才正式進入小說世界。

視頻裏的辛真低聲認錯，哽咽地說自己太在意霍家婚約才會與妹妹鬥氣，哀求父親不要作罷婚約。最後的畫面是辛真失魂落魄地晚宴現場。

起承轉合剪得可真順。

看完視頻更睡不著覺了，那件事確實是自己做的，理由又不便與外人道明，百口莫辯的感覺鯁在心裏，不上不下，氣都不知往哪兒出。

翻來覆去熬了一宿。

等天一亮，辛真給笵導發了條微信，就獨自離開吊腳樓去了機場。

回到江城，辛真沒有直接回家，而是讓司機送到她到菜市場。

不開心時，到菜市場裏走走，感受柴米油鹽帶來的市井煙火。時值秋末，市場換上時令蔬果，水靈靈的茭白，碧綠尖角的秋葵，胖乎乎的蓮藕段，成堆成堆擺在一起，地上水盆裏不時有泥鰍甩尾往路人身上揚幾滴水珠。

攤主與大爺大媽們熱絡交談，帶著親昵俚語的討價還價，打完秤不忘送根蔥，渾然天成的融洽只讓人覺得這才是生活的本身。

辛真走走逛逛，不一會兒手裏提了幾袋子蔬菜，也沒有什麽計劃，就是想買。

路過一個賣大閘蟹的攤子，攤主吆喝著螃蟹快要過季了，不吃就要再等一年。辛真停下腳步，瞧著捆紮在盆裏的蟹，索性挑了幾只膏肥肉美的螃蟹。

用它來什麽菜呢？

手裏的勁沒處使，特別想沈浸去做一道刀工菜。蟹黃面已經吃過了，來點特別的吧。

轉頭又去豬肉檔裏挑了一塊從豬肋骨剔下的硬五花肉肥三瘦七，拎在手裏分量沈甸甸的，有了這兩樣葷，可以做出一道頗費功夫的國宴名菜——清燉蟹粉獅子頭。

回到真拾小館，辛真沒有把暫停營業的牌子轉回來，周樂外出寫生去了，本來也不算今天營業。

買來的食材放在臺面上，洗蟹上籠蒸，拍姜搗蔥做蔥姜水，接著才是處理豬肉。廚房樂趣在於，程序繁覆的菜，需要統籌出合理的備菜順序，否則食材入鍋才發現配料沒備齊，或是油溫已到肉還在袋子裏，一個環節出錯就可能導致連串的不順，如果將這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地，順利完成一道菜，獲得的滿足感也是莫大的。

她拿出五花肉沖洗後用廚房紙捂幹水份，豬皮壓著砧板面，利刀滑進白花花的脂肪層，貼緊豬皮順勢劃開。

切掉豬皮後，按著豬肉紋理橫向切片，白肥肉一層，紅瘦肉一層，用千刀肉切法將肥瘦豬肉分別切絲切丁，每粒瘦肉切至石榴籽大小，肥肉粒則比瘦肉粒稍稍大一點。砧板上的豬肉丁攏在一起，雙手執刀落在肉上，上下起落砰砰作響，將豬肉經絡盡數斬斷在板上。

獅子肉的麻煩之一在於，要的就是將豬肉細切粗剁，這一刀工過程就得花費三十分鐘。絞肉機也能攪出類似肉糜，但肉糜捏出來的只能叫肉丸，最後成型及口感都與獅子頭相距甚遠。

淮揚菜重刀工，這道獅子頭已經是刀工菜裏要求級別較低的菜式，只要有足夠耐心和毅力就能做出八九不離十。

豬肉剁好後，真真的額頭上沁出細汗，一番批片切絲剁丁操作下來，極為痛快。

處理好的肉丁呈現出肥瘦相融的顆粒狀，刀刃掀起一角帶著肉質的粘黏，橫下刀面將肉丁虛鏟進大碗裏。削凈馬蹄黑色的外皮，放到板上拍碎，剁成小粒。

姜蔥水裏撒些花雕酒，攪和均勻後倒入豬肉碗中，加一勺玉米澱粉，撒些鹽、胡椒粉，打圈抓勻，雙手捧著肉團往大碗內裏不停甩打，直到肉粒與肉粒之間出現拉絲黏連的質感。

晾至微燙的大閘蟹，掀開蟹殼，蟹黃單獨挖到小碟上，用小剪刀剪下八只腿，蟹腳尖反向剔出蟹腿肉，挖空蟹肚的白肉盛到空碗中。

將馬蹄粒、蟹肉均勻混進豬肉粒中，挽起一顆二兩重的肉團團抹上澱粉水，左右手掌輕輕拍運，把肉粒中的空氣擠出來避免下鍋後散掉。

砂鍋中放入大蔥段、生姜片、清水，燒至七十度左右，放入肉團，擠擠挨挨地落滿一鍋，夾起蟹黃點綴在肉團頂部，在湯中撒上胡椒粉、少少的鹽調味，蓋上白菜葉片在肉丸面上，避免露出湯面的肉丸缺水幹裂，蓋上砂鍋蓋小火慢燉即可。

蓋好砂鍋，真真擡起頭才看到操作臺前站了三個人。

悄無聲息的，嚇人一跳。

“潘洛洛？關春？”

真真認得其中兩個，正是跟著顧斯年上山觀星的兩個學生，潘洛洛是性格稍微活躍的那個格子衫少年，關春的話很少，印象中沒和真真直接交談過。

“你們是來找我吃飯嗎？”真真問道，上次分別時聊到過他們學校也在江城，空了可以約飯。

“真姐姐，我們剛剛在門口敲門沒人應就推門進來了，你不介意吧？”潘洛洛笑得有些靦腆。

“沒事，今天不營業所以沒開門。”真真請他們坐下，又拿起茶壺備茶。

潘洛洛指了指旁邊的女生，介紹道：“這是我們隔壁系的灰帽子黑客，她叫宋悅遠。”

女生戴著金絲框眼鏡，素面紮起高馬尾，背一個扁平電腦包，外表文靜怎麽看都像是普通大學生與黑客沾不上邊。

不過人不可貌相，潘洛洛和關春這兩學生不挑明也看不出是天稟團隊的後備力量，真真對擁有專業領域知識的人都極為敬重。

“你好呀，我叫辛真。”真真朝小姑娘點頭打招呼。

水燒開了，她沏上一壺桂花烏龍茶端到餐桌上，站在旁邊與他們聊天。

潘洛洛咕嚕嚕地喝了一大口茶，說起正事：“我們看到網上傳播的視頻了，往前回溯發現是前天開始發布的，昨天突然暴增大量的傳播，所以約小遠過來和你商量解決辦法。”

難怪開門見山介紹專業技能，真真問道：“顧教授讓你們幫忙的？”

關春啊了一聲。

潘洛洛立即向同伴使眼色，又看看辛真的表情，見瞞不住才悻悻道：“顧教授讓我們不用特意提他的。他在外地做項目走不開，讓我們找小遠來聊一下看能不能幫上忙。”

原來如此，真真笑笑：“謝謝你們的關心。”

小遠解開書包，拿出一臺外觀霸道的電腦放在桌上，敲了幾下點開那個晚宴視頻，分析道：“我可以用數據模型解析出視頻是不是被換頭處理過，還原出原視頻，幫你發到網上澄清。還可以順著IP地址找出第一個發布者，有了發布者信息就能找到本人。”

潘洛洛和關春點頭，這個方案不錯。

“這個視頻沒有惡意剪輯，裏面的人確實是我。”真真如實奉告。

話語一出，三個學生面露驚訝，這與他們想的不太一樣。最為吃驚的是潘洛洛和關春，他們與真真相處過幾天，實在無法將視頻裏的人與真真聯系到一起。

小遠最先反應過來，她用手指頂了下鏡架，折出一道鏡光，冷靜說道：“沒關系，他們這樣惡意傳播也侵犯了你的肖像權，而且是專門挑準綜藝熱播時段大量發布，顯然有備而來，你有理由查清幕後黑手。”

真真點頭：“我確實幹了這件事，但初衷不是如此。如果你們還願意幫忙，我很榮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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